『你現在狀況恢復的很好,之後不需要再來找我了,持續去健身房訓練就可以了。』我對一位脛骨平台骨折來找我治療時間長達十個月的患者說著。『真的嗎?!好開心喔,謝謝教練,啊不對,是謝謝醫師。』她臉上堆滿著笑容對我說著。我並沒有反駁她對我的稱謂事實上都不太恰當,我既不是教練也絕不是醫師,我只是物理治療師,雖然某種程度上也可算是她的體能教練。這十個月的治療我沒有使用任何儀器或是徒手治療,完全只用運動訓練來幫助他恢復手術後膝蓋的狀態,運動訓練的內容除了Redcord懸吊系統之外,還有搭配一些回家可自行執行的功能性訓練動作,從每週一次的運動治療,緩慢地進步到兩週一次,直到最後一次帶她做運動,以往會讓手術傷口關節面附近酸軟無力的動作,她都能將動作控制的很好,並不再有酸軟無力的感覺,這表示她已經擁有前往下一階段的能力了,我鼓勵她繼續上健身房鍛鍊身體,她欣然答應因為她原本就是位運動愛好人士,受傷後無法像之前一樣的運動,對她來說才是比骨折本身更讓人意志消沈的問題。

 

這一段治療的過程與結果,呼應了我內心認為物理治療師真正應該關注的事情,物理治療的價值並不在於整脊、調理身體、放鬆肌肉、鬆動關節、緩解疼痛等等針對肌肉骨骼問題的處置方法,物理治療的核心價值在於「幫助身體損傷人士,接受適當地增強鍛鍊,回復身體的正常機能與生活品質。」從前一位老師說過一段話,讓我印象非常深刻,他說:「你如何判斷一個人過得好嗎?從三件事去分析即可看出端倪,看他能否睡得著覺,吃的下飯,笑得出來。」睡眠與吃飯是生命延續所必須完成的基本事務,但生活的品質才是能否笑得出來的關鍵因素,舉例來說:一位前十字韌帶術後的患者可能笑得出來的幾個關鍵時刻,不用拐杖與膝蓋支架能夠正常行走時,能夠正常上下樓梯不用扶手時,起立蹲下自在如意時,可以開始慢跑的時候,重回球場奔馳的時候,當然還有中大樂透的時候。物理治療師的工作,除了無法幫你中大樂透,其他我們都能幫上忙,真的是專注品質近乎苛求。

 

接著我想談談物理治療的初衷,要說到初衷就必須回顧歷史,物理治療的發展歷史,受到兩個事件的影響很大,第一次世界大戰與小兒麻痺大流行。戰爭受傷存活下來的士兵,身上帶著嚴重程度不一的傷勢回家,這些倖存者們有人截肢、皮膚燙傷、骨折、神經受損、或是更為嚴重的脊椎損傷等等,這些人的生命雖然被醫生搶救回來,可是回家後卻發現另一個殘酷的現實,身體的動作與控制受到了很大的影響,連要日常生活自理可能都有問題,想自己倒杯水來喝都必須克服重重阻礙,起身、行走、舉起水壺、倒水、拿起水杯、喝水,這個再日常不過的動作,如今卻可能難如登天。有鑒於這群人明顯地需要後續醫療協助,因此美國軍方特地將醫療團隊中,新增了一批稱之為「重建助理」的人士,在當時以女性護理師背景為主,經過訓練後負責訓練受傷人士恢復身體機能,這群專業人士也就是美國物理治療師的前身。另一方面因為疫苗的大成功,小兒麻痺在今日已經幾乎消失蹤跡,讓這種疾病對於二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可能不曾耳聞,不過在一百年前的歐洲與美國可是發生過大流行,這些受病毒感染的患者,八至九成的人不會有任何症狀,但有0.5%的人會出現下肢肌肉無力影響行動的嚴重症狀,並且伴隨著關節變形的問題,這些問題需要長時間照顧與肌力訓練來改善,因此也爆發了一波對於物理治療師的人力需求。

 

由此兩大事件可得知,
物理治療的初衷是幫助這些生病或受傷造成身體活動機能損傷的人士,藉由適當的肌力與動作訓練,恢復到日常生活能自理的健康專業
在瑞典稱物理治療師為「sjukgymnast」,意指為「幫助生病的人訓練體能的專家」
運動治療與動作控制的訓練才是物理治療的初衷核心

 

隨著世界往和平的方向持續發展,大規模的戰爭幾乎不復見,因戰爭而受傷的人數大幅降低,小兒麻痺疫情也由於疫苗的發明得到良好的控制,物理治療專業開始轉往其他領域繼續發展,包含心肺功能損傷的病患,以及小兒領域的患者,都能透過物理治療的幫助,達到增進身體機能,回復日常生活能自理的目標。而原本的骨科相關疾病領域的患者,因科技與娛樂產業的迅速發展,也由原本戰爭後傷殘人士,轉向為科技與娛樂過度發展而意外受傷害的人士,像是常見的車禍後嚴重骨折,辦公室久坐慢性疼痛症候群,手機過度使用症候群,電腦高度使用症候群,以及一些因職業工作上,身體使用過度導致的一些急性或慢性疼痛,還有職業或業餘運動愛好人士的運動傷害等等。

 

除了運動治療之外,科技的發展也促使物理治療本身能運用的方法更多元化,像自1980年代起蓬勃發展的短波、電療、超音波、震波、紅外線等等「儀器治療」,現今台灣各大型醫院與基層診所的物理治療部門,仍大量頻繁的使用中,到了1990年代「徒手治療」開始大行其道,美國、澳洲、歐洲都有醫師或是物理治療師累積多年的臨床經驗,各自創造了屬於自己的徒手流派,就好像武俠小說中的少林、武當、華山、峨嵋等等,接著開始開班授課於世界各地招收弟子來賺大錢,喔不是,是來推廣與教育,「醫者仁心」賺錢什麼的我們才不在乎呢?!

 

隨著現代科技與經濟快速發展,人們對於許多的事物開始逐漸失去耐心,什麼都要求要快與方便,這股風氣也吹到了醫療領域,患者尋求能快速解決疼痛的治療方式,治療師們也開始努力學習能快速立馬減緩疼痛的各式療法,漸漸地我們似乎變成了「疼痛治療師」的形狀,解除疼痛成了第一要務,越來越多的儀器與徒手,越來越少的運動訓練,這樣的發展是不是已經背離了物理治療的初衷呢?

 

我認為物理治療師應該更專注於運動訓練本身,帶領著你的患者充分了解身體狀況,規劃出可執行的運動訓練計畫,陪伴著患者共同成長,走在變強的道路與方向上,最終學會自我照顧的方法,最後笑著跟你說珍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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